话才说完，旁边芦苇丛里传来窸窸窣窣声音，有道甜甜的女声低低道：“鱼儿，鱼儿快跑。”语气里有着明显的焦急。
当时自己跟浩子哥吓一跳，毕竟要是被主人发现，免不了一顿臭骂，还要闹到被家里人知道。
两人赶紧收了杆，冲芦苇里喝道：“是谁？”
芦苇丛里传来咯咯的笑声，两只小手扒开芦苇丛，露出一张花猫似的笑脸，花猫脸后面，还有张紧张不安的小脸，扎着两个小辫子，局促的看着两人。
浩子哥看到是两小丫头，吼过去：“韩小妮，你找死啊，躲那干嘛？”
韩小妮当时特崇拜浩子哥，总是跟在后面甜腻腻的叫，想跟他们一起玩。这会儿听到浩子哥骂她也不生气，呵呵的笑：“窈窈要摘芦苇，我两怕被发现，就躲里面呢。”
说完，拉着苏窈窈爬出芦苇丛。
当时的自己只想知道是谁在赶鱼，害的自己还害怕的收了杆，于是脸色不好的冲两人问道：“刚才是谁在赶我的鱼？”
韩妮听了，上前一步，拍着自己的胸脯：“是我。”
而她身后的苏窈窈扯了下韩妮的衣服，慌张的冲韩妮使眼色，韩妮反过去拉住她的手，将她完全藏在自己身后，一副要保护别人的样子：“窈窈你别怕，什么都别说，他们不会把我们怎样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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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自己跟浩子哥都笑出来，那种嘲讽的笑，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苏窈窈了，韩妮一向喜欢在苏窈窈面前充大姐大。
浩子哥还欲吓他们一吓，远处，小篷房里走出一个身影，冲着他们的方向叫骂：“是哪几个兔崽子，是不是又在偷偷的钓鱼，看我不放狗咬你们。”
浩子哥跟韩妮反应很快的就开始跑，自己当时也扛起钓鱼竿跑，跑开几步却见苏窈窈还呆愣在原地不动，自己不得已跑回去抓起她的手，牵着她跑，嘴里不忘责备：“你傻啊，这时候了还不知道跑。”
当时苏窈窈怎么回答的？记得她还欲挣脱他的手，在他身后焦急道：“我又没偷鱼，我干嘛要跑。”
“你跟偷鱼的站一块，你跟人家说的清？”
或许自己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，她像反应过来了，跑得飞快，说话的声音像要哭：“要是别人找到家里去，我妈肯定又要骂我。”
当时自己没好气：“那就跑快点。”
那天，鱼塘主人肯定是没追到自己几个，隔那么远，估计人也没看清，家里大人肯定也不知道这事。
只是后来，只要是看到自己去钓鱼，苏窈窈肯定会离的远远的。
想到这，秦墨在心里自嘲，从小起，苏窈窈只要看到小伙伴里有自己，都会犹豫半天要不要一起玩，但总归五次里还会有三次会点头同意。
抬起手腕，看看时间，该出门了。
来到镇里一家最大的家具店，跟门口一导购说：“我找浩子，跟他约好了的。”
对方应该是被交待过：“哦，是秦墨吧？”
秦墨点头，对方又笑着道：“老板让您到了直接去二楼办公室找他。”
秦墨道了谢，穿过两个展厅上了二楼，二楼比较小，但却规划的讲究。有刘浩的办公室，一间麻将室，一间桌球室，连着桌球室的是休息厅。
秦墨一路找过去到了办公室，轻轻敲了门。
门从里面被打开，开门的人并不高，但结实魁梧，剃着平头，穿件黑色胳膊上绣金龙的夹克，一身匪气。
两人见了面，轻轻捶了下彼此的肩窝。
刘浩将人迎进去，开怀的笑：“好小子，人模人样了啊。”
秦墨的笑容也是漾到眼角，说话的模样比刘浩还痞气：“比不上我浩子哥，瞧这身打扮。”
“你小子就别拿你哥开心了，我这做生意，没办法，要唬的住人啊。”
两人在容得下五六人的根雕茶桌边坐下，刘浩开始烧开水泡茶。两人这么多年情分，都也不客气，见面也是直奔主题。
“浩子哥，我托你打听的事情有没有眉目？”
刘浩皱眉：“确实不好打听，我找了当年传出这个消息的人，那人就说当时在河边挖田，突然就有人吼着，洋钱，洋钱，后来周边很多人闻声蜂拥过去，都开始抢钱。”中间因拿茶叶，停顿一会，“他也抢到了一点，我说跟他买，他说早就给卖了，那种捡来的东西谁会一直留在家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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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墨点头，问道：“抢钱的人里就没有他认识的？”
“怎么没有，但是都跟他一样，说早就卖了。”
秦墨心里遗憾，但也知道这件事肯定不好查，即使找到人多半会像这几个人一样，早就已经转手了，所以想找回当初的那些银元肯定困难。
但心里也总有个念头，能找回来一些也好。
刘浩看他垂目不做声，忍不住问：“你就那么确定被挖出来的那些钱是苏窈窈家的？”
秦墨抬目看他一眼，眼里全是：你说呢？
刘浩笑：“也是，除了他们家没别人，现在老人家提起苏窈窈爷爷，都是啧啧称叹‘会做生意’，那时候的生意都做到上海去了。”随即又叹气：“你说吧，抢钱的那些人都是这附近的人，心里门清，但没有一个人把这钱拿出来过。”
“人都见钱眼开，谁会把到手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。”
刘浩表示赞同，有种明知故问的意味：“人苏家都不在意这事，从来没说起过，你怎么还特意去追查。”
秦墨搓搓自己的脸：“两家里闹翻，我总觉得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。”
刘浩呵呵的笑，指着秦墨道：“你小子到现在都不承认，不就是为了……”
他拿起茶杯的手顿住，意有所指的看了刘浩一眼。
刘浩赶紧住了口，笑着打哈哈，有些事，有些人最好别提。
秦墨喝下一口茶：“不做点什么，我心里难受。”
他说这话的时候，眼睛里透露出不一样的光，不似之前那么明亮，语气里透着一股落寞，也有不甘。
两人从小一块长大，刘浩是最了解他的人，他做的每一件出格的事情，刘浩也是最清楚的人，因为他从来没有瞒着过刘浩。
两人静默的喝了一会茶，秦墨提起韩妮说的聚会。
刘浩像个大哥似的，豪气道：“去外面定什么位置，我这不比镇上哪个地方舒服，让他们都过来，今天哥给你们几个接风。”
秦墨侧目，笑道：“还说不是装的，你这样子不就像个黑道大哥。”
刘浩笑着制止：“现在全国上下严厉□□，这话可不能乱说，哥就是个单纯的生意人。”
他笑，嘱咐刘浩“好了，你亲自跟韩妮说，我怕招惹她。”
刘浩欣然掏出手机打电话。
最终，韩妮坚持将聚会的地方定在外面，毕竟刘浩那还得做生意呢。将近年关，生意最红火的时候，一大帮人在楼上闹的动静大了，怕影响到生意。
刘浩也没坚持，从小一起长大，没那些虚头巴脑的客气，最后给他们定了镇上最好的酒店包房。
两个人被服务员引到包房的时候，程峰，韩妮，还有高中时跟程峰走的比较近的李涛先一步到了，优哉游哉的围着桌子喝茶。
看到两人进来，程峰跟李涛都没动，举了举手中的茶杯示意，只有韩妮，激动的跑过来给了刘浩一个大大的拥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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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浩嫌弃的将她扯开：“注意点影响哈，哥可是有头有脸的人，别什么瞎话传你嫂子耳朵里去了。”
韩妮仍像当年的小迷妹一样，扯开了又强行过来挽着他胳膊：“哪个不长眼的，我跟我哥这么久不见抱一下都不行？再说，我嫂子可不是小气的人。”
刘浩无可奈克的摇头：“你这哪像个读了书的人，这口气，听着比你哥我还混。”说完求助的看向程峰，示意他赶紧弄走他媳妇。
程峰摊手，表示无能为力：“你知道的，偶像的力量远比老公的力量大。”
秦墨不理会两个人的打闹，来到桌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，跟程峰，李涛正对着。韩妮总算比小时候有分寸，将刘浩安顿在秦墨旁边后，乖乖的跑到程峰旁边坐下。
说的是镇子上最好的酒店包间，但装修其实很简单，不过空间足够大，打扫的很干净，至少暖气开的很足，麻将桌子也很新。虽然都是在大城市生活了很多年的人，但总归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，并没有一点嫌弃。
秦墨给自己和刘浩倒了茶，两人跟对面几人举杯示意，都算是见面打了招呼。
说起来，秦墨，刘浩跟李涛都不算熟悉。李涛跟程峰是另一个镇上的，初中同学，但当时跟程峰一样，也是在这个镇上读的高中，毕竟镇上的高中实力仅次于市里的一中，所以很多学生也趋之若鹜。
刘浩比他们都大，高中辍学的时候，这几个才上高中，只是那时候秦墨，程峰跟他一起玩的时候，李涛也经常跟着，所以一来二去也算是认识。
“好多年不见，听程峰说你现在也在B市？”李涛问秦墨。
秦墨坐下后就脱了大衣，恣意的靠在椅子上，翘个二郎腿，手里夹着根烟把玩，很没正型的样子，回答人的语气也是很随意：“在B市好多年了。”
对方并不在意秦墨好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，从认识秦墨起他好像对自己就一直这样，脸上仍然维持着笑意：“我今年也打算去B市发展，到时候还请兄弟多关照。”说着冲秦墨抬起自己的杯子。
秦墨抬眼扫了程峰一眼，从容的端起杯子：“我也就做点小生意，用得着的地方到时候说。”
程峰收到秦墨的眼光，冲他尴尬一笑，自己也没想到李涛一直跟自己打听秦墨，最终的意图在这。从学生时代起，程峰就知道秦墨看不上李涛，但碍于自己从来也没说什么，这时候能说出这番话也算是给了很大面子。
但是身边的韩妮却没这么好说话，桌子底下用脚后跟使劲的碾了程峰一脚，脸上也没好脸色，本来就不乐意刘涛跟着来。
刘浩看出点端倪，以免气氛尴尬，岔开话题：“就这几个人？”
果然，韩妮的注意力被转移过来，噘着嘴，一脸不高兴：“给窈窈打电话，她说要在家陪爸妈，不过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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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墨听了，神情不变，只是扯动嘴角，哼了一声。
刘浩忽略秦墨让大家不明所以的声音，摸着自己的下巴，饶有兴趣的笑：“不知道窈窈妹妹变啥样了，说起来我也是好多年没见过了，出国前隔一两年还回来下，不过碰到的少。”
一谈起苏窈窈，韩妮就有种王婆卖瓜的自豪感：“那还用说，我们家窈窈可是从小美到大的，现在啊，那更不用说。她回国前我们还视频过，没有滤镜美颜的功能下都能好看成那样。”
要说刘浩是韩妮的偶像，那苏窈窈在她心中就像朵美丽的花，是需要呵护和守卫的，既要防止别人染指，又控制不住的想时不时拿出来炫耀。
刘浩听的哈哈笑：“再打个电话，就说浩子哥做东，让她给个面子。”
韩妮兴冲冲拿出手机，看到秦墨又悻悻的收回手机，小声嘀咕：“有人在，窈窈肯定不会来的。”
李涛在旁边观察了几个人，又想到以前程峰就说过两人不和，自己后来复读的时候还跟苏窈窈同过一年的班级，像不经意的笑着道：“苏窈窈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清高的很，男生跟她说话一般都不理了人家，女生跟她一起玩的也不多。”
几个人都抬头看他一眼，刘浩是那种瞧不上他的居高临下的姿态。秦墨就更让他捉摸不透，漆黑深沉的眼睛盯着他，让他有种如坠深渊的感觉。
程峰在桌子下轻轻踢他一脚，提醒他别乱说话，后悔不已带了这个分不清形式，一心想讨好的愣子来。
李涛知道自己肯定说错了话，虽然不明原因，但仍是打着哈哈的自我澄清：“我们不一个班吗，班上很多人这样说她。”
这下韩妮更气了，脱口骂道：“放你娘的屁，当年还不是那些嫉妒她的女生到处瞎传。”
李涛被骂的尴尬不已，心里也起了怒意，但是碍于几个人，只能压下心头的怒意。
刘浩明显感受到旁边的人，身上那种不安分的危险气息有呼之欲出的危险。示意韩妮把手机给自己。
韩妮狗腿的拨了苏窈窈电话，递给刘浩。
刘浩接过手机，起身走到远处的窗子那接电话。
电话很快接通，苏窈窈细气的声音传过来。
“喂，妮妮。”
刘浩清清嗓子：“窈窈，是我，浩子哥。”
那边似乎被惊到，有短暂的静默，然后语气里带着笑意：“好久不见，浩子哥。”
刘浩也笑：“今天听妮妮说起才知道你回来了，怎么着，出来一起吃个饭？今天浩子哥请客，庆祝你们这些弟弟妹妹回来。”
那边很犹豫：“浩子哥，我就不去了，改天去看嫂子跟俊俊。”
听苏父说起过，这么多年，刘浩对村里的老人都很照顾。苏父有些事情找他帮忙，不管多么小的事情，总办的毫不含糊，自己是应当好好谢谢人家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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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跟哥就不用客气，你们几个我都当亲弟妹看，今天也没别人，就咱们几个吃个饭。”
苏窈窈不是犹豫不决的人，但是面对一个从小像哥哥一样的人，总做不到坚定拒绝。
这边刘浩也不催促，耐心等着，期间，传来一道和蔼的声音，应该是苏父。
“浩子？”
“嗯。”
“跟你浩子哥他们出去玩玩，你回来好几天了，每天陪着我们两个老家伙不无聊啊。年轻人还是多跟年轻人一起，这样才有活力。你啊，就是太闷了。”还语重心长道，“人生没有几十年，别老被些前尘往事绊住。”然后又呵呵的笑，颇为得意的道：“这可是你爷爷当年临终前跟我说的话哦。”
那边苏窈窈配合的回了她爸：“爷爷真有智慧，爸爸您也是。”
哄的苏父呵呵笑。
“浩子哥，那我一会过去。”
“好嘞。”
刘浩挂了电话，得意洋洋大摇大摆的走到桌前。
韩妮看她的模样就知道成了，笑得脸跟朵花似的，确认道：“窈窈答应了？”
刘浩点头。
韩妮更是崇拜：“还是浩子哥有办法。”
他并不呈这个夸奖，摇头道：“还是苏伯父智慧。”说着意味不明的看了眼一旁一直低头捻烟丝的人。
韩妮是个没心眼的人，根本不会想什么，这会也只顾着高兴：“太好了，太好了，要不我开车去接吧。”
捻烟丝的人这会却抬起头，嘁一声，语带讥诮：“就你那车技，开不出镇子中心那个十字路口。”
平时，镇里人流量少，附近村里都是些老人带着小孩，上街并不多。但是一到过年，镇子中心主车道，来回四车道根本不够用，高峰期堵得一动不动，这会虽然过了饭点，车也会很多，所以并不好开。
韩妮的一腔热情被浇的熄了火，还是愤愤不平道：“你车开的好，你去接啊。”
一句话说的刘浩忍不住笑出来，如果秦墨真开个车回去接，苏窈窈恐怕会走到酒店来。
秦墨被笑的烦躁，将手里捻的稀烂的烟丝扔进烟灰缸：“出去抽根烟。”说完就起身出去，大衣也没拿。
刘浩摸摸额头，笑意仍是忍不住。
最终还是决定让程峰去接苏窈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