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直都不讨厌张婉婷。在她没有展现更多层次，只是因为“窒息感”而被众人讥讽甚至谩骂的时候，我都没有说过她什么坏话。我对她更多的是同情。“同情”，换个词，就是“可怜”或“心疼”。
张婉婷不是坏人，甚至也不算非常强势。我见过真正有压迫感的人，从不反省，哪怕周围人都因为他而变得小心拘谨，他依然油盐不进，不听取任何建议。张婉婷不是这样的。失控说了伤人的话，她会检讨，会自省，甚至痛苦到泪流满面。让别人窒息的同时，她本人也痛苦。最无助的人，是她自己。她不是故意要攻击或压迫别人，只是有太多伤痛，不知道如何消化。
▲张婉婷含泪自述
之前的文章里，我说她最接近普通人，有人叫板说她性格差，逻辑混乱，极度控制狂，根本不配代表普通女性，当代女性也不想被她代表。其实我想说，她不仅可以代表女性，也可以代表男性，甚至代表所有人。我在她身上，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，包括从前乃至现在的我。
她很坦诚，可能是所有嘉宾里最坦诚的一个。她可以当着众人的面，承认自己不够自信，“甚至是自卑”。她可以袒露自己渴望爱，然而别人向她示爱，她又躲闪，不是不相信（或不敢相信），就是插科打诨混过去，因为隐隐觉得自己不配被爱。
自卑，认为自己不配被爱。这两点，太常见了，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或曾有这些“问题”。
我之所以不讨厌她，不仅在于她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别人都有但羞于承认的“缺点”，更在于，虽然有这样那样的“缺点”，她还是努力去爱去活，生命力极其旺盛——光是这一点，就已经胜过了很多人。
自卑且觉得自己不配被爱的人，很多干脆就单身下去了，不去爱，不被伤害，自然也不会在爱情中失态。这很安全，可是也有点胆怯。张婉婷不这样，她虽然自卑，虽然觉得自己不配，但倾其所能地去爱了，并且在过程中付出和牺牲了很多，将老公孩子都排在前面，把自己放到最后。在她能做到的范围内，她已经尽量在做，所以我不会苛责她。毕竟更多人根本不主动、不付出。
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做得虽多，可是不够“准确”。她用了一种笨拙的不够聪明的方式去爱人，过于沉重了，让人敬而远之。幼年丧父的无助、不安和恐惧再次袭来，她无法轻盈地处理感情，不敢相信别人对她的爱，于是试探、“控制”、歇斯底里……这当然不够好，用成年人的标准去衡量，甚至是不体面，很糟糕。
但她只是想要得到爱啊。这有什么错？就因为不懂得如何优雅轻盈地表达爱和接受爱么？难道其他人就都很懂？谁不曾在爱情中犯过无数愚蠢的错误？
我心疼她，因为她缺爱，渴望爱，也努力去爱，可是始终不得要领。这是她的问题，也不全是她的问题，命运对她确实残酷，把别人换到她的处境，未必能做得更好。治愈自己的旅行，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。幸好，她一直在走，一直在试图找出问题，没有困在伤口里停滞不前。
比她优雅体面的人，或许只是没有经历过她的幼年丧父之痛吧。何况真正的优雅体面是理解，是共情，而不是批评。Lisa姐和苏诗丁，够温柔、够体面了吧，都不讨厌张婉婷，甚至会感激张婉婷仗义执言打抱不平，替她们说出了内心深处敢怒不敢言的话。温柔体面是什么？是隐忍，是默默消化，是打落牙齿和血吞。很痛苦的。她们羡不羡慕情绪写在脸上、有脾气就发、有委屈就说、有痛苦就哭的张婉婷？一定羡慕。
我敢说“一定”，是因为其实我也有点羡慕。林夕算是体面的，不同于黄伟文爱而不得就填词“你没有好结果”的疯狂诅咒，林夕向来是尽量维持风度，努力记取爱情结束了却依然存在的那些闪光。可他也曾在《上一次流泪》里，写过一句“我都想假装只得一岁，为你当街的出丑也说得过去”，不经意地透露了内心的隐秘。
仿佛只得一岁、不怕当街出丑的“恣意妄为”，谁不想呢？我想，真的想过，只是碍于情面，不便实施罢了。